柏林行 Berlin Trip (上)

歷史課本是「過去」事件的代名詞，
以前總覺得這些「過去」離生活當下的「現在」很遠。


法文的時態中有一項叫作 Le passé récent，中文是「近過去式」，
也就是和「現在」緊連，剛剛發生的事情。
就這樣，現在和過去連在一起了。



一次世界大戰和二次世界大戰，納粹與猶太人大屠殺，
東德西德，柏林圍牆的建立與倒塌。


柏林，在時間軸的幅員上，大大小小發生的事，
離二十一世紀初的當今，是如此地近。

訂了火車和機票，來去造訪了。

早上七點鐘的 Gare de l'est Paris (巴黎東車站)，熙熙攘攘的人潮。
地球在轉動，人們的步調也不曾停歇。

DB (Deutsche Bahn, 德國鐵路公司) 的 ICE。

出發前往德國中部的小鎮 Ilmenau，體驗一天搭上好幾小時火車的滋味。

不到五點鐘起床帶來不佳的胃口，
吃著最喜歡的吐司品牌，夾上起士加上一杯豆奶，早餐就這樣解決了。

沒有直達車，從巴黎出發，先到 Frankfurt (法蘭克福)，
再到 Erfurt 轉車到 Ilmenau。

法蘭克福車站。


只是原本排好的轉車行程，因為第一班車的延誤，
導致後面的轉車行程也都改變，沒搭上 Frankfurt 到 Erfurt 的車，
到櫃台換的票要多轉一次車，於是來到忘了名字又只待八分鐘的車站。

陰雨的天氣中，紅色特別鮮豔。

搭著火車，在歐盟境內不需要出入境，
沒有感覺到腳下的土地歸屬已經從法國到了德國。
直到車上有一位女士扛行李扛得辛苦，我過去幫他一把，
她轉頭和我說的是「Danke」而不是「Merci」。


嗯，已經來到德國囉。

車窗外的風景，多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德國的樹感覺都種得比較整齊。


前陣子的大雪，最近回暖的作用下，成了洪水。
看著路邊的樹有些都被淹到了腰身甚至灌頂，
新聞上的報導出現在眼前，感受更加地深刻。

抵達艾福特 (Erfurt) 時，等轉車要等半個多小時，
拖著行李到鎮上蹓躂蹓躂，街上的 tramway 顏色亮得可愛。

知道艾福特的人可能不多，
但如果提到這裡是馬丁路德(Martin Luther)唸大學碩士並當過一陣子修士的城市，
可能就會多留下一點印象了。

Erfurt 的街道蠻新穎整齊的，
抬頭往天空一看，tramway 的線密密麻麻。

停留的時間不長，匆匆走過，不帶走一片雲彩，只買了一個麵包。


從 Erfurt 到 Ilmenau 鐵路的感覺和巴黎的 RER 很像，
都是很多站能夠上下車的慢鐵，但 RER 的搭車環境就沒有這麼舒服。


Ilmenau 是座大學城，不過車站的月台很小，下大雪大概就看不到了。


到 Ilmenau 後，因為用 simyo 的手機沒辦法才法國以外的國家打，
還好附近賣場好心的小姐讓我打電話，才和幾年沒見的欣育聯絡上。


蠻喜歡這裡的超市，香腸和肉製品相當多，價格也蠻低的。
欣育說因為這裡之前是東德，所以價格還是比之前在西德的地方低一些。

用 herbes de Provence 乾煎雞腿排的一千零一式，
配上大學生了沒和聊天，渡過了在德國第一個晚上。


[le deuxième jour]

巴黎在初冬時，大雪下得亂七八糟，十二月中後倒是沒下過什麼雪。
來到德國才又發現腳旁出現了積雪。

早餐吃了白煮蛋，話說欣育家煮蛋的工具多到匪夷所思，
專門的煮蛋機、把蛋穿孔的小玩意、剪蛋器、讓蛋直立放置的小碟子。
灑點鹽，中間半熟的蛋黃再塗在吐司上，簡直是把蛋的價值最大化到一個限度。


今天從 Ilmenau 出發，到 Erfurt 後再轉車到 Berlin。

可以控制熟度的白煮蛋很好吃，但到 Erfurt 時又餓了，
在車站買了便宜的德國香腸麵包，交錯塗上美奶滋和蕃茄醬，
口感蠻彈牙的，就是喜歡這樣的德國香腸。


有了前一天從早上七點搭車搭到下午四點的經驗，
從 Erfurt 到 Berlin 的距離顯得近許多，一路上除了看書睡覺聊天，
也喜歡偷偷觀茶車上的其他乘客都在做些什麼。



車子來到柏林中央車站(Berlin Hauptbahnhof)。


耗資七億歐元的歐洲最大最新火車站。
一方面喜歡使用大量玻璃的明亮建築，
一方面也推崇其置放許多太陽能板並在夏天用人工池降低溫度的綠能觀念。

到民宿 check-in 後，第一站來到波茲坦廣場(Potsdamer Platz)。
天空飄著細雨，迎面而來的是歐洲的第一座、佇立了八十幾年的電動紅綠燈。

走近 Sony Center 旁邊的 LegoLand，
勾起小時候相當喜歡玩樂高的回憶啊。

在柏林的 LegoLand 自然有些地方特色，
當地的知名景點都能在這邊看到可愛的樂高縮小版。

柏林圍牆倒塌的這一刻當然也要模擬一下。

擁有漂亮玻璃屋頂的國會大廈，前頭還有人在開演唱會。
還沒去實際景點前就先看到模型的感覺很有趣。

看完模型，身上唯一的代幣就花在開船了。
只見旁邊整堆的小朋友，大約是我年紀除以三再小一點，
一同在小小的水池裡揚帆撕殺。

中間還有像是鬼屋的玩意，接著來到整堆樂高堆裡，
旁邊就有車子的軌道，趕快卯起來組一輛車，想當初小時候也是樂在其中啊。

結果組出來的車有點虛。 = =


左邊小灰是我的車，完全被欣育中間的車甩開，右邊是不知名小鬼組的車，
想說好歹我開始玩樂高的時候右邊的小鬼在哪都還不知道，
還是被海放，真是太慘絕人寰的悲劇了...

離開 LegoLand 前還看了又吹風又灑水的 4D 電影，不錯有趣!
踏出門口，已經天黑囉。

星期五晚上的 Sony Center 有點冷清，一樓廣場晚餐的價位偏高，
發現地下室有美食街，就找了家店員可愛的壽司店進去吃，
欣育吃得很開心，我看得很開心，真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不過以德國首都熱鬧景點加上星期五晚上來說，
人煙相當相當稀少，我們吃飯的時間裡，除了三個人進來問有沒有味增湯以外，
竟然完全沒有別的客人。同樣時間的台北東區，進餐廳大概很多都要排隊等了。

填完肚子後，就是晚上的重頭戲: 柏林愛樂和馬友友的音樂會。


柏林愛樂，世界上樂團最高殿堂之一，
從小時候音還拉不準時就已經知道這件事，
現在雖然還是拉不準，但卻幸運得到造訪的機會，
而且是欣賞柏林愛樂和華裔大提琴家馬友友的合作。


音樂會開始前，大家穿著西裝禮服在一樓大廳喝酒吃點心聊天，
入境隨俗地點了杯啤酒，但有之前聽朗朗音樂會超級想上廁所的先例，
和服務生要了兩個玻璃杯來 share 就好。


寬敞的大廳，舒服的暖色燈光，著正式服裝的人們等待音樂會開幕，
看著這樣的畫面，呼吸一口空氣，才能確定自己也置身其中。


距開演時間不久，隨著大家的腳步一起前往音樂廳，
舞台在整個音樂廳中間，據說坐在第一排和坐在最後一排的效果相去不遠。
(我個人是不太相信有這麼神啦...)


整場音樂會下來，柏林愛樂的高水準當然是無庸置疑的，
但和欣育的感覺類似，沒有得到特別的感動，可能是作曲較現代；
音響效果感覺見人見智，我是覺得有點搔不到癢處，
尤其是 Shostakovich cello concerto，大提琴的聲音有點悶。
中間還一度在想收音和反響板的一些問題。


但至少朝聖過後，能有些體驗和想法去驗證原本所想像的。

回到民宿已經十一點多，和老闆娘抬槓了一下才就寢。




[le troisième jour]

比起前兩天的天氣，第三天漸漸出現藍天，
三到八度的攝氏，戴個圍巾手套就能出門趴趴走。


今天的目標是行腳柏林，
一路靠著十一號公車把布蘭登堡門到亞歷山大廣場間的景點一往打盡。

民宿在蠻市中心的，走一小段就能到地鐵站。


說到搭地鐵，柏林的地鐵是完全開放式的，
不買票也可以直接上車，但驗票員都是便衣在車上，可能就坐在旁邊，
驗票的時候如果沒票，就和 40 歐的小朋友說再見。


雖然都乖乖買票，不過四天在柏林的時間倒是沒遇過驗票員，
原本還蠻期待便衣驗票員出現的那刻。

首先來到猶太人被害紀念碑(Denkmal für die ermordeten Juden Europas)，
同樣長寬的大理石各自有不同的高度，設計師希望傳達出一股不安的感覺。

走進石頭堆中，在蕭瑟的冬天下顯得特別肅穆。

來德國之前看完「辛德勒的名單」，描寫許多猶太人在納粹集中營屠殺的畫面。
整個歐洲的猶太人，被屠殺了三分之二，近六百萬人，多麼可怕的數字。
實在很難想像類似的事情套用在週糟的生活圈上。


那不是惴惴不安，而是悽涼的流露，瀰漫著。


抬起頭看，天空沒有放晴，踩著腳步往北邊走，
而那些大理石刻劃在歷史上的故事，再由未來的訪者來憑弔吧。

走沒幾步路，來到了布蘭登堡門(Brandenburger Tor)。


布蘭登堡門之於德意志民族有點類似巴黎聖母院之於法國，
都見證了許多民族與國家的興衰。


當德意志帝國的稱號尚未出現，普魯士帝國國力極盛時，
與英國的同盟打敗了俄法奧國後，將布蘭登堡門由簡陋的石柱重新建造，
並在頂頭安上了「勝利女神四馬戰車」銅雕，面朝柏林城，象徵凱旋歸來。


拿破倫崛起時，帶著法國軍隊一路打到柏林，勝仗後把銅雕裝箱回巴黎當紀念品。
後來普魯士在第六次反法聯盟中，隨著拿破倫的投降再把銅雕拿回布蘭登堡門安置，
後來更在普法戰爭中打勝仗，在巴黎的凡爾賽宮宣佈德意志帝國的成立。


而在二戰時銅雕被打爛外布蘭登堡門也被轟得面目全非，
後來也成為東西柏林的分界指標，爾後，東西德兩方共同修復大門，
柏林圍牆倒時，西柏林總理就走過布蘭登堡門，象徵德國的統一。

如今，布蘭登堡門是相當著名的拍照景點，
前頭的巴黎廣場有許多裝扮為東西德人士，那是二戰血淚後的幽默產物。

延著菩提下大道(Unter den Linden)向東前進，
拐幾個彎來到了御林廣場(Gendarmenmarkt)這個被認為相當優美的地方。
中間是柏林音樂廳，兩邊蓋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分別是法國和德國大教堂。

走著走著，先跨過博物館島來到尼古拉小區，
這裡有柏林裡最舊的尼古拉教堂(Nikolaikirchplatz)和舊城區，
但由於舊城區在二戰被轟垮，重蓋後的古味還沒經過時間的風乾。

中餐吃的是咖哩香腸(Currywurst)，二戰後的產物，在柏林還有咖哩香腸博物館。
但吃起來就像是大亨堡熱狗調咖哩味然後在蕃茄醬裡游泳，還是偏好彈牙的香腸啊。


旁邊綠綠的是柏林白啤的一種，加上了香車草葉(Waldmeister)，
紅色的則是加入了覆盆子。只是喝過後，還是偏好什麼都不加的那股麥味。

吃完午餐後再散步回博物館島上。

一路經過正在整修的紅色市政廳，後面那根是柏林電視塔。

路上看到「啤酒腳踏車(BierBike)」，一群人一起邊踩著腳踏車逛城市邊喝啤酒，
能想得出這招真是相當有創意!

走到博物館島(Museumsinsel)上先經過了柏林大教堂(Berliner Dom)。


博物館島是從十九世紀開始蓋，前前後後蓋了五棟博物館在其上，
群聚的博物館是其特色，展出的內容也各有不同，週遭也還有其他較小的博物館。

比較感興趣的是佩加蒙博物館(Pergamonmuseum)，

這是五棟博物館中最年輕的一棟，主要展出希臘羅馬的雕塑，以及伊斯蘭教的文化。


博物館看多了會有股疲乏感，就像教堂看多了一樣，
藝術作品需要細細觀賞，但有看不完的藝術作品時，不夠用的腦細包只能投降。


佩加蒙是愛琴海旁的城邦，佩加蒙博物館最大的賣點就是把整個祭壇搬進博物館，
此外，還有另一個希臘城邦米利都(Μίλητος)的市場大門以及
巴比倫王國的伊修塔爾門 (Ištar Tor)。

原本擔心週六會有許多遊客排隊，到現場才發現多慮了，
拿著博物館卡，寄完衣物包包後，很快就進入到了裡頭。

首先就來到了佩加蒙祭壇，聽著語音導覽介紹，
還是訝異德國如何在土耳其半賣半相送的情況下，整個搬到柏林來。

延著階梯往上走，來到了一些內部其他雕塑。

再來是米利都的市場大門。

前方有個小平台，就在這裡請大師幫我留下了到此一遊的身影。

看完兩個大型的希臘建築，來到伊修塔爾門就有相當不同的感受。
世界各地不同的文化，在各自環境的文化蘊育，產生了截然的各自輝煌。

除了大門之外，城門前方的遊行大道(Prozessions Strass)也是都搬了進來，
語音導覽提到，博物館內部調整過後，才有辦法重現城門與大道這兩樣大型玩意。


參觀完佩加蒙後，下一站就是正在展出「希特勒與德國人」特展的「德國歷史博物館」。

特展的地點是在德國歷史博物館擴建的新館，
外觀是由設計羅浮宮金字塔的貝聿銘先生所規劃的，
[設計得當的玻璃建築實在是深得我心啊]
新舊兩館中間正好夾著柏林大教堂。

「希特勒與德國人」特展。


以前只知道「納粹」殺了很多猶太人，還有符號和佛教長得很像這兩件事。
在看了些一戰與二戰的故事後，才對「納粹」這樣的「國家社會主義」有皮毛的認知。


在一戰的失敗後，德國社會積弱不振，
希特勒跳出來指出威瑪政府的無能、一戰條款的嚴刻和猶太人掌握經濟命脈，
帶領納粹黨大大改善了經濟體質，使德國恢復為工業大國後，
極權的統治同時籌備拓展德意志霸權，能力和信念使他對人民產生了魅力。


二戰帶著德國東爭西討，勢如破竹的閃電戰，
雖然後來東面戰況受到蘇聯廣大幅員的牽制，西面戰線隨著美國在諾曼帝登陸而退敗，
但六個星期占領巴黎攻破法國、與強權英國斡旋、巴爾幹半島無往不力，
已經是相當相當可怕了。


特展展出了許多當時的文物保存，許多報導，也剖析希特勒和納粹在當時的成功，
這樣在二戰後較不敢去碰觸的議題，帶來了探索的川流參觀人潮。

參觀到閉館，管理員出來要依依留戀的旅客送往大門。
天色已經全暗，透明的建築更加閃耀。

在菩堤下大道搭上公車，前往吃火鍋的店家。


正當我們又轉了地鐵，好不容易抵達地方卻找不到店家，

電話詢問後才發現店家網路上標示的地鐵站是錯的，
拖著快餓扁的肚子和快走斷的雙腿，抵達了正確的位置後，
走近店家聞到香味，看到幾個空桌，想說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享用了。


「不好意思，晚上全部客滿了。」


空桌上都寫著「預約」，才晚上七點多，營業到十一點，連給點等的機會都沒有。

一出店家遇到兩位德國人，也是想吃這家店被打槍，
欣育和他們聊了一下，說往前走幾個街道後，會到柏林的中國城，那邊有滿街這樣的店家。


拖著更餓的肚子和只剩意志力的雙腿，
走到他們說的地方時，沒看到滿街的店家，但在穿越小公園後，
終於發現一間可以吃到飽的火鍋店。

一走進，發現剛剛兩位德國人也正在裡面吃。
點了火鍋和啤酒，終於可以大吃一頓了!


老闆娘是人很好的香港人，一耳就聽出我們是從台灣來的口音。


看著盤子上的肉片豆腐丸子萵苣，配上喜愛的沙茶醬，
鴛鴦鍋讓我們可以吃到夠味的料搭上清湯，再喝點德國啤酒。


這 就 是 人 生 啊 。


酒飽飯足和火鍋店老闆娘道過晚安後，
充實的一天還沒結束，最後一站是亞歷山大廣場旁的柏林電視塔。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從一樓搭電梯抵達 204m 高的觀景平台。

隔著玻璃，還是能感受得到夜晚的柏林。

菩提下大道成了最閃亮的一條線。

左近的紅色市政廳，也顯得嬌小。




不到三十六小時的柏林，走過波茲坦廣場，樂高樂園與新力中心，
柏林愛樂聽的音樂會盛宴，高高低低的猶太人被害紀念碑，
富歷史意義的布蘭登堡門，像大亨堡的咖哩香腸，超大祭壇博物館，
希特勒特展，火鍋走到鐵腿，柏林電視塔的夜景。


還有另外三十六小時，旅行是人與地方的對話，那麼，就再多說點話吧，柏林。